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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章 日暮時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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教化司的溫氏弟子,喝酒的喝酒,休息的休息,紀律松散,毫無警惕心,絲毫沒有察覺末日來了。

我隨著二哥走上這最高處的高臺。

他們一邊嘲笑魏無羨,一邊恐懼魏無羨。

當然,他們現在最害怕我瘋的很安靜的二哥。

我的心底毫無波瀾,只有在二哥提到魏嬰的時候,顫抖了一下。

這樣的情緒,不是我的。

岐山教化司恍若紙糊的一樣被攻破,不過三個月而已,溫氏似乎就已經被趕到了絕路。

這樣,我無數次覺得,雲深和雲夢的毀滅就像個黑色幽默。

藍氏弟子這些日子忍辱負重、臥薪嘗膽,個個身負血海深仇,自然操練不止,如今精神面貌全然大變,全部都是合格的士兵了。

我把修仙之人當成士兵一樣用,也不知道是對是錯。

反正,以少勝多、背水一戰是絕對沒有問題的。在這場射日之征,說到軍功,我藍家首屈一指。

甚至比起毫發無傷的金氏,擁有無敵猛將赤鋒尊的聶氏,我藍氏仍然能占據首功,依靠的就是這些默默無聞的門人弟子。

拿回背水,我默默收起了這把我的本命劍。

此番共同出征,我家與江家始終站在第一線,江師姐隨同金氏及仙門主力一同在後方穩步推進。

我們在清河會師,也見到了江師姐和金子軒。

江師姐未施粉黛,臉色有些蒼白,見到我們卻是極為愉快的。

她抱住了江澄,又看向跟在二哥身後的我。

我看見她的眼睛裏有淚水,有仿徨,有喜悅,也有悲傷。

大家都在找魏無羨,可是誰都不知道他在哪裏。

我知道,可是我說不出口,也不能丟開藍家的大部隊去找他。

溫旭的頭顱懸掛在城門口,我卻沒有絲毫喜悅,我終歸沒能親手報仇。

清河不凈世

第二次涉足這裏,物是人非。

我視滿目血色如無物,對於堆滿九州的修士白骨也無悲傷。

江師姐總是試圖透過我蒙著半張臉的白紗巾去看我的臉,我不願意讓她太過擔心,偷偷給她看了看已經恢覆的不錯的右臉。

一場亂戰,雲夢覆滅,父母雙亡,寄人籬下。

江師姐已經心力交瘁,如果不是惦念著魏無羨、江澄,約摸還有我,她應該已經倒下了。

此刻,不能讓她再憂心了。

大堂之上,得知長兄不久就將重新掌控姑蘇,我悄悄去看赤鋒尊和金子軒,見他們並無異色,便知道他們對我藍家還是有些誤判的。

我家隱藏的勢力仍然在水面之下,等待著石破天驚、重新洗牌的那一天。

只剩下雲夢、夷陵兩處了。

二哥與江澄皆請戰。

去往,絕難以攻克的夷陵。

臨出門,似乎聽見聶宗主問起孟瑤,稍微一楞,我直接跟著二哥離去了。

江師姐的蓮藕排骨湯,總會有我一碗,從無例外。

回到房間,看見茶桌上的蓮花玉碗,心裏暖暖的,驅散了一絲始終縈繞的寒意。

溫情,又在哪裏呢。

當日一別,就再未看見她了。

喝掉湯,即刻出發。

等我們趕到夷陵進入溫氏所在之地,陰氣與血腥氣盤旋在上空凝而不散。

江澄一鞭子抽開大門,藍氏門生魚貫入內,與旁邊江氏弟子各占一邊。

隨著二哥的視線,我看向門上貼著的符篆。

再看向門內,就發現此地已然是個死地了。

七竅流血、絞死、毒死、溺死、燒死······

死法各不相同。

忽然弟子來報,屋內有一具吊死的女屍。

江澄入內查看,我想了想,沒有跟過去。

二哥一直在看那符篆,他與江澄均看出這符有所不同。

我並不精通符篆,但是勤能補拙,我也看得出這符篆卻是不同於尋常。

二哥是極其精於此道,娓娓道來此中異處。

我一只耳朵聽著,一只耳朵等待著溫情的消息。

她應該會在這裏吧,如果不在這裏,就只能去岐山尋找了。

江家的弟子帶來了地牢有活人的消息,同二哥點了點頭,我隨著江澄一同進入地牢。

與她再次見面,她趴在地上,像極了我們第一次夜獵相遇之時那狼狽的模樣。

不過,這一次,她有江澄了。

我悄悄離開了地牢,不準備去打擾他們敘話。

雖然江澄與溫氏有血海深仇,但是他不會對溫情如何的,這一點我自信。

溫寧不在此處,應當是在岐山了。

不知溫情有沒有聽我的,將族人全部藏起來。

此地已經沒有絲毫價值,二哥與江澄商定先行禦劍追擊逃走的溫逐流與溫晁。

我落後幾步,意在等著溫情出來。

她見到我,微微笑了,也沒有多少詫異的樣子。

我同她說了幾句話,但是她總有自己的堅持,我不能強硬的讓她改變自己,只希望以後有機會能夠護住她吧。

隨同大部隊離開此地,我答應溫情替她去找溫寧。

一路上,全是溫氏門人的屍體。

顯然,總是被人搶先了。

循著溫晁的蹤跡,我們又半途折返雲夢。

未免打草驚蛇,也為了引出一路搶先一步的神秘人,我們三人躍上屋頂,拿下幾塊瓦,看向屋內。

我知道那是魏無羨,二哥可能也知道了。

溫晁此時血肉模糊的樣子,真的挺像死於雲深激戰中的藍家弟子,每一個戰至最後一刻的弟子都是那樣的淒慘模樣。

我覺得他還不夠慘。

溫逐流可能覺得他的二公子已經夠慘了,做了能做的各種事情來讓他的二公子少一些痛楚。

然後,魏無羨來了,他帶著陳情來了。

我二哥的瘋病瞬間就治愈了,始終壓在我心上如同烏雲蓋頂的情緒頃刻間就散去了。

那個少年,依然英俊、靈動,鮮活的令人看著就想要哭泣。

那個少年,卻再也看不見當初那樣蓬勃的生命力了,仿佛一潭死水一樣,沈靜、沈重。

那個少年,紅與黑交織,是我二哥的心上人。

魏無羨沒了金丹,還是魏無羨,也是夷陵老祖。

我們甚至聽不得他的笛音了,二哥迅速設置了結界。

樓下,溫晁與溫逐流已然生不如死。

抓住時機躍下屋頂,笛音已歇,江澄用紫電吊起了溫逐流,親手報了仇。

我並不想靠近如今的魏無羨,每離他近一些,我心中的涼意就多一分,並不那麽讓人舒服。

我二哥顯然不是這麽想的,他幾乎是想要擁抱他了。

他不能再用劍了,大家都不知道。

他忍受了將近三個月的邪氣入體,大家都不知道。

但是他的辛苦,我二哥似乎看到了。

他不承認自己被扔進了亂葬崗,他一句一句應付著江澄焦急的詢問。

他依然還是開著玩笑,卻不像過去那麽開心了。

二哥看著他們兄弟敘舊,總算趁著空隙叫了一聲“魏嬰。”

然而魏嬰卻不像之前那樣輕松的叫他藍湛了,他叫他藍二公子、含光君;他叫我藍三公子、善淵君。

我與二哥這兩個月來得了九州仙門認可,也有了名號,二哥是含光君,我則是善淵君。

魏嬰顯然是知道的。

他用了距離最遙遠的稱呼,叫他含光君。

我心底的陰雲似乎又開始凝聚了,微微皺眉,看向別處,不想去看二哥此時那種仿若在心裏的苦的沒表情的臉。

看的久了,我怕我會哭泣。

雲深傾覆時,我以為都沒哭啊。

關心仿佛質問一般脫口而出,我家二哥就是有這種本事,像個上門挑釁的求偶失敗的鳥類,假裝兇猛。

魏無羨的玩笑話已經沒有溫度了,他再叫藍湛時,也不覆親昵。

二哥不忍他誤入歧途,他卻別無他途了。

他不肯跟他走,兩人終是不歡而散。

我沒有同魏嬰說上一句話,自始至終也沒有敢正眼看他。

隨著二哥離去,我終歸也沒有回頭。

魏嬰幾句話傷了他的心,我們不是誰,我們姑蘇藍氏也不是誰,他只是愛你,僅此而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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